最近招了個印度學生,名字一長串,讓我想起音譯佛經中的梵文。我沒有季羨林老人家的本事,便問她有沒有小名,短小精悍一點的,她說沒有,所以只好生吞活剝,硬給記下去。其實想來這也不是什麼問題,圓周率我都能記到小數點後30幾位,記個人名又有何難?於是我跟念經一般來回念了幾遍。很快記住了。這個學生不錯,不為了別人的些許便利,把自己名字改掉。敬佩!

我 發覺一個有趣的現象,很多中國人在國內的時候紛紛用英文名,跑到美國後反而用中文名了。我就是其中之一。這是因為我們為了保持證件名字的統一,省得費口舌 去說明,去解釋。辦護照的時候,公安部門不給你寫英文名字上去,而是用拼音,除非你另外交錢加注。加注還要提供相關證明,比如使用該英文名的成績單。我們 既然是在辦護照說明還沒有出國,還沒有出國哪里有國外成績單,於是作罷。用拼音,我自己忘了寫,結果辦護照部門給我加,“柏”字是破音字,結果工作人員給 用了那個bai¸而不是bo。同事見到bai, 念成[bei]。所以這個名字根本就是不對的。不過這一錯歪打正著,因為如果是Bo. 他會給碾成[bou],更不像了。其實我證件上的出生日期也是陰曆,而看的人總以為是陽曆。一個人的識別系統就如同一個座標,X軸是名字, Y軸是出生年月。你順著我的名字和生日去找,找到的那個傢伙都不是我,我也不是那個傢伙。那麼我是誰,誰是我? You ask me who I am, me ask who who I am?

 

到 現在,改成一個英文名字應該可以了,可是又覺得十分不必。吉鴻昌將軍當年在外,很煩人家老是問他是不是日本人,於是做了個小牌子別在胸前,上書“我是中國 人”。我們今天不用掛個小牌子,用自己的名字就好了,這也是一身份標識。再說了,念的人困難一點我看也沒有關係。我們把整個一門英語都學會了,對你們要求 不高,不會念個名字就這麼難吧?使用中文拼音的名字也是有點執拗勁在裏頭作祟。

 

不過日子久了,人家也會想出古怪的辦法來。我們這裏有個人叫Wei Rong, 由於英文名字前,姓在後,大家稱之為Rong Wei, 後來索性念成Wrong Way (此路不通)。還有一位朋友姓吳(Wu), 先生叫Zhang Wu, 結果美國人搞不清,常叫這張先生Mr. Wu,真是張冠吳戴。不過這只是一點小小不便,倒也是頗有意思。

 

美國人我想也是不敢亂嘲笑中國人姓名的,因為他們姓名也好不了多少。有個星期五,我接到一個人的電話,和我糾纏半天,苦惱之極。我後來發現他的名字叫Heck. 由於宗教避諱,有些人不說What the hell這樣的話,用Heck來避諱Hell. 就好像用Shoot避諱shit一樣。所以這個人的名字就是地獄。怪不得那麼難纏呢!別看好多外國人名字譯成中文好像很洋氣,其實意思很土。西佛吉尼亞一姓為戈堡,那是火雞的叫聲。牙醫姓林奇(Lynch),那是私設公堂將人處死,尤其是黑人。現在3K黨沒了,不好隨便處死黑人,於是便開始處死我們的牙齒。

 

只不過把這些意思給翻譯出來的不多,我們傳統上多用音譯。中國姓名也是,總不能把“牛”翻譯成Cow. 否則牛更生就成了一隻復活重生的牛了(Cow again born).我們只能說是Niu.

 

我們大陸多用拼音來音譯,遇到Zhao, Zhang, Zhou, Zhuang, Xue, Xi, Qin, Qing這些姓名,總是讓英語讀者為難。而港臺人就靈活一些,其姓名拼寫用的不像我們這樣是刻板的拼音,而更拉丁化一些。比如zhong他一般拼成Chung, 光他拼成Kwong.而且一個人是大陸人,港臺人,能從名字上看得一清二楚。不過港臺的過分便利,有時候也會讓人莫名其妙。有位元朋友姓薛,根據廣東話發音,英文拼寫成Sit,叫人懷疑會不會有人姓“站”(Stand)。

 

我以前在培訓公司,有個新加坡講師從簡歷上看姓Ng.我這一看差點就暈倒了。這是什麼東西?打電話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:“請問——‘嗯’——先生在嗎?”哪知道對方普通話很溜:“對對對,我是吳某某。”原來是吳。

 

語言的音韻效果十分重要。以前有兩個演員對著臺詞念腳本:

 

“這婚事都是你媽逼的!”男演員說。

“是你媽逼的!”女演員說。

“你媽逼的!”

“你媽逼的!”

 

最後兩人跟導演說,“這都是些什麼臺詞!導演,沒法演了。”

 

我有過一次非常類似的,可謂千古難逢的經歷,不過不是臺詞,而是姓名。我以前做翻譯,同事有一美國人姓Woetzel,我由於比較RP,老把Woetzel想成是“我操”。有一次,我被Woetzel先生帶去見客戶,客戶是一臺灣人,跟我介紹說:兄弟姓高。

 

可是高兄也懂些英語,跟“我操”先生介紹說他姓Kao.

 

就這樣,我夾在同事和客戶中間,一邊是“我操!”,一邊是“我靠!”

 

這都是些什麼名字!導演,我沒法翻了!

 

http://www.ftchinese.com/ftblog/u/19/articles/358.html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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